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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抄袭和造假的简单思考
之一
关于抄袭问题,今人持论似较以往更为严苛,苟不说明出处,每贬之曰“洗稿”。我个人有被抄袭的经验,也写过《现代学人涉嫌剿袭举例》一文,但我觉得,抄袭问题要视体裁而论,体裁不同,抄袭在性质上的轻重也不同。
简单说,对抄袭的认定,学术论著当从严——抄见解最严重,抄材料次之;而诗词注释、掌故述评、传记乃至通史的编纂之类,即带有传授或普及性质者,可以从宽;文学和绘画创作亦可从宽,甚至宽之又宽。
为什么不是抄袭面前一律平等?
因为,剿袭他人的见解、论证及关键材料,在学术上是决定性的,是学术之为学术的重点所在;相对的,剿袭他人的意念、情节或人物设定,往往并不能决定文学或绘画作品的价值高下。在整体上,抄袭的成分是否构成了作品价值的关键?是否决定了作品的高度?若是,则抄袭的性质就重;反之,则性质就轻。一般来说,学术抄袭多近前一种情形,文学和绘画的抄袭多近后一种情形,需要具体个案具体分析。
自古以来,诗词作品的因袭成分多矣,所谓“点铁成金”者,在在皆是;我们更熟悉的电影、电视剧,也有无数的因袭成分,粤语称之曰“借桥”。几乎可以说,没有因袭,就无法写诗作词,无法编影视的剧本!
晏几道的名词《临江仙》,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两句都是抄的;文天祥的千古之作《正气歌》,相当程度也是剽袭前人的创意;四大古典小说中,《水浒》、《三国》、《西游》皆改编自旧演义,《聊斋》亦多沿袭民间流传的故事;金庸的武侠小说,每化用中外文学或影视的情节。抄得好就不是洗稿,抄得好就是创作——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呢。
至于绘画,“临”和“仿”本就是中国画的传统,题材、构图乃至风格,往往不避因袭。因为决定绘画水准和价值的关键并不在此,而在笔墨,在笔墨的功夫。抄不抄不是问题,画得“好”才是王道。
总之,我的看法是:原创总是相似的,而抄袭各有各的不同。
从此角度来看,最新的王筱丽事件,抄袭虽甚露骨,但批评也不必过甚其辞。
有意思的是,在王筱丽事件刷屏的同时,朋友圈里恰巧也在转一个关于傅抱石借鉴日本画家的帖子。一样是明显因袭了他人的构图,王筱丽就是“原样克隆”,而傅抱石就是“虚怀善学”,因人立论,反差也未免太大了。
之二
我还想到一点:造假也是一种特殊的抄袭。不同点在于,抄袭是模仿他人的创意,改署自己的名字,目的多是求名;而造假则是既模仿他人的创意,也冒充他人的名字,目利只在求利。故而不妨也谈一谈造假问题。
对于艺术品的造假,世俗多是简单化地抹杀,其实这个问题也需要重估。先不必说什么道理,只要举出两个造假者的名字就够了:米开朗琪罗,张大千。
当赝品与原作难以区分的时候,当造假者与创作者合为一身的时候,我们又如何抹杀艺术造假的艺术价值呢?
现代艺术史上有个最著名的公案:荷兰米格伦伪造其先贤维梅尔的画作,骗过了画商,骗过了评论家,也骗过了希特勒;二战之后,为了摆脱售卖国宝给希特勒这一叛国罪嫌,他才被迫交代了造假的事实。真相大白之后,有评论家指责其伪画“丑陋”、“恐怖”,可在那之前,就连伟大的艺术史家也视其伪画为大师的遗珠,为此奉上了膝盖。可见,单纯以真品或伪作来论高下,就跟以原创或抄袭来论高下一样,是无法自圆其说的。
第一部分有关抄袭问题的文字,主要是从我的《反读书记》里录出的,而以前已录出过一则有关造假问题的文字,兹转引如下——
克莱斯勒是近代“伟大”级的小提琴家、作曲家,甚至被视为“小提琴的化身”,但就是这位伟大的音乐人,曾伪造过一些巴洛克时代的曲目,如意大利维尔瓦第的作品。这也不是孤例。维尔瓦第同时代的阿尔比诺尼有一首极为优美的《柔板》,是其最知名的乐曲,过去说是贾佐托——他是阿尔比诺尼的传记作者,同时也是音乐家、评论家——从他的乐谱遗稿中挖掘出来的;但据晚近的研究,他的手稿已毁于二战时盟军对德累斯顿的轰炸,此曲系贾佐托据乐谱残片重作,实为人间新调,而托名于两百年前的阿尔比诺尼。
我们更熟悉的,是被誉为中国画“五百年来第一人”的张大千。他是仿造古画的绝世高手,尤擅于仿造石涛、八大山人的作品。(因其造伪之多,手段之高,以至于让美国的中国画史研究权威高居翰疑神疑鬼,认为今传五代董源的《溪岸图》也是他伪造的。这是当代画坛的一大公案,也是高居翰学术生涯的一次滑铁卢。)
还有,拜伦曾假冒波斯人海亚姆(一般认为他是《鲁拜集》的作者)的诗。红学大家周汝昌假造过曹雪芹的诗,甚至让另一位文史名宿吴世昌信以为真,也是红学史上的著名掌故。
造假本是一种文化劣行,可是,由于克莱斯勒们自身崇高的成就和地位,他们的造假也成了一段佳话——他们的伪作,甚至比他们所摹仿的作品更高明。尤其是贾佐托,将《柔板》这样的杰作拱手让人,岂仅不是劣行,简直就是美德。套用网络流行语,这无疑是造假的最高境界了!
之三
美国艺术家兼作家乔纳森·基茨的《伪造:为什么赝品是我们这个时代伟大的艺术》一书,专门讨论“伪造的艺术”,并以最多的篇幅讲述了六位以伪造名画著称的“现代大师”,当然也包括伪造维梅尔的米格伦。大体来说,作者主张造假艺术也是艺术,造假艺术与艺术的本质区别只在动机,艺术可采用造假的手段,但要摒弃造假的目的。译者季骐芳在译后记里总结说:“自杜尚与沃霍尔之后,艺术的边界不断拓展,行为、观念均为艺术。是艺术越来越接近伪造了,而非伪造主动走向艺术。”这里,又提出了现代艺术与造假的问题,是颇有意味的,只是还嫌不够彻底。
要我说,造假固然未必不是艺术,而所谓艺术,也未必不是造假——对真正艺术的冒充。不时可见拍出天价的所谓现代艺术或后现代艺术,往往只是一种“创意艺术”,甚至一种“行为艺术”,论技术含量,其实比传统式的抄袭和造假要容易的多。(由此而论,叶永青之于比利时的西尔万,在我看来,就是以低技术含量的方式抄袭了低技术含量的原作,就算不是抄袭,也不见得更有价值;相反,燕娅娅照着薛华克的摄影作品画成的油画,是有技术含量的,却被指为抄袭,就纯属荒唐了。)
对于没有什么难度的创意,我们往往报以掌声,对于很有难度的抄袭或造假,我们只报以嘘声。不入流的创作也是创作,而一流的抄袭仍然是抄袭,一流的造假仍然是造假——这就是我们时代的艺术观吗?
之四
关于造假,再抄袭几段文字。
明代冯梦龙《古今谭概》“河豚赝本”条:“米元章精于临摹,每借古画,即以临本并还,还使自择,人不能辨其真赝也。杨次翁守丹阳,米过郡,留数日。将去,次翁曰:‘今日为君作河豚羹。’其实他鱼,米遂疑而不食。次翁笑曰:‘公勿疑,此河豚赝本耳。’米以临摹夺人书无数。在涟水时,客鬻戴嵩牛图。米借留数日,欲以摹本易之,竟不得。客谓原本牛目中有牧童,摹则无也。子犹曰:‘造伪工,有时穷。米南宫,输戴嵩。’”按:米元章,即米芾;子犹,冯梦龙字。
近代画家于非闇(非厂)有札记《江干积雪卷》:“藏画者宜取其画,不宜徒羡画者之名,唐宋画多无款,盖独以画传,为可贵耳。南海康氏万木草堂藏画,手写画目以炫赫之,识者独惜其以名取,真赝尚不必辨也。吾见燕文贵《江干积雪卷》凡三,皆同一邱壑,同一树石人物,一在故宫博物院,一在黄县丁彝斋家,一在湖南易实甫手,论色泽,论细绢,论笔致,皆真,比合而观,则故宫所藏不如易实甫,易又不如丁,盖独以画取也。友人近以巨资买得大滌子画,吾曰,以笔墨论,虽赝亦佳。”按:大滌子,即石涛。此条原载《北平晨报》“非厂短简”专栏,承友人周运提供。
当代哲学史家翟志成随笔《真迹与赝品》:“又有谁敢说,赝品的价值,就一定不如真迹?古今中外的艺术史上,多少开宗立派的一代巨匠,在尚未成名的贫贱之时,为了糊口,不得不伪造名家的墨宝以求售。清代画家罗聘,与金农同名籍扬州八怪,其造诣亦不在金农之下。但金农成名比罗聘早,时人只知有金农,不知有罗聘,故金农门前求画者门庭若市,而罗聘则门堪罗雀。没有法子,罗聘只好每作画,便乞请金农在上署名。现在流传的金农墨迹,其中便有不少是罗聘的作品。最近归道山的张大千居士,在微时亦造过一些假骨董,成名之后,大千一一以更高的价钱购回。大概在大千的心目中,他的赝作,其实要比真迹在艺术上有更高的价值吧。”按:此见作者的台版杂文集《做大戏》,承宋希於提供电子本。
于非闇的话最简明而有味:虽赝亦佳!
以下附录若干图例,也是抄袭来的,特此声明!
左马寒松,右王筱丽
桥本关雪《访隐图》
傅抱石《问道图》
野口小蘋《兰亭图》
傅抱石《兰亭雅集图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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